对跖点

这是一块非常辽阔的海域。

海水呈现一种奇异的深蓝色,翻起一股一股细小的浪向极远处铺展开,前天早上还未离开岛屿的时候,薄薄一层海水涌满乳白的浪花攀上浅色泥滩,是刚刚拂过脚面的深浅。柔而黏的泥滩踩上去时会留下一个完整的脚印,但最终海水又覆没掉痕迹,使得整个海滩平整得近乎完美。

风是很清爽的,夹杂着的海腥味在穿过人的一瞬间便唤醒了因在海上长时间航行而迟钝的所有感官——这是一个非常令人舒畅的早晨。

中原中也正倚着游轮上的栏杆,指尖点着一根已燃近一半的烟,另只手上是一杯还留点底的酒。酒是餐厅刚从地窖里拿的,放在酒柜上,琥珀色的酒液倒出来时掌心还能感觉到略低的温度。

他半托着腮,目光望向远方但毫无焦点,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看上去已没有在岛上的自在愉快,原因很简单,他的假期要结束了——这是一艘返程的游轮——但是没有半点不爽,这个长达小半年的假期是他以前专注于工作攒的,趁着难得的安定,他打算着一次性玩个够本——事实上他也的确玩的够爽,没有工作,也没有人来打扰他,这样的悠闲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时机恰好,在南大西洋最适宜旅游的季节凑巧放了假,在风景多样而美丽的群岛上环游,傍晚时分乃至深夜都可以泡在一间资调不错的街边小店里喝一杯店里特调因而口味独特新奇的酒,饿了还可以点一只大的吓人的龙虾,虾肉盛放在鲜红的虾壳里,奶油芝士融化了,裹着姜末蒜末从虾壳中溢出,撒上欧芹的碎末,味道浓郁而口感醇厚;岛上的旅店也带着浓烈的风情,房间不算大,床铺却大而柔软,有一股干爽的香气。

中也伸了个懒腰,看了下时间,距离早餐结束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于是把烟掐灭丢进手边小圆桌上的烟灰缸里,穿过纯玻璃的廊桥往餐厅走。

算的时间差不多,还在吃早餐的只有零散几个人,这样很安静。头顶的玻璃有着细致的花纹,餐厅的位置较高,往外看是换了一个视角的海洋,下面的人们进行着愉悦的交谈,阳光大片大片铺洒进来。

他选择了靠窗的位置,弯腰坐下时赭色的卷发滑到了一侧,他低头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发尾早已过肩一大截,想着一会儿该去把头发打理一下,一面又摸出一根黑色的皮筋先套在手腕上,接过侍者的菜单扫了两眼迅速点好单然后给手机开机。

这个假期里手机一直压在箱底,他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包括太宰治。

有那么几次,他坐在海滩或是哪一块突兀立起的峭崖上,抽烟或是喝酒,看着浓艳单纯的天边,他曾有很想打电话给太宰治的冲动,但是并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许打了以后装作打错的样子,两人互相毒舌几句就挂断,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秒他又会嘲讽自己尴不尴尬,好歹也是二十几的成年人了,怎么弄的像个傲娇高中生似的。

中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机,推特很久没上,那么多消息也就懒得去扒拉,他思索了几秒钟发去了视频邀请。

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屏幕上很暗,对方估计是被吵醒了,“啧”了一声,那边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即视野变亮,他把灯打开了。

“睡这么早?”中也看着他一时还适应不了光线,眯着眼睛,头发凌乱又蓬松,看上去又帅又性感,轻轻舔了下嘴角。

太宰治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白天工作!又不是和某个小矮子一样休假放松,玩得半年都见不到人影。”

“啊这样吗?”中也敷衍的回了一句,看到侍者小姐端着早餐过来,绅士地说了声谢谢。

太宰治往这边望了望,觉得怨念更深了:“你在吃早饭?”

“嗯哼~”

“中也你是故意的吧……”太宰治翻了个身摸摸自己的肚子,自己一整天在外面连饭都没吃,傍晚到家累得只想睡觉,胡乱冲了澡把一身汗洗干净了立刻清清爽爽的钻上床,结果刚要进入深度睡眠就被吵醒了,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旁观对方吃早餐!

中也没搭理他,愉快的吃着抹上了鲜莓果酱的可颂 ,太宰看着那张被长发映衬着巴掌大的小脸,好看的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中也已经吃完一个可颂才撇撇嘴,拎着手机不情不愿的下了床,赤脚去厨房觅食。

中也扫了他一眼:“干嘛?”

“……煮面。”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倚着流理台等水烧开,“所以,怎么突然要视频?”

“我在游轮上,明晚到横滨。”

答非所问。太宰扬了扬眉毛,没有追问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太宰治问:“旅行如何?”

“唔……先去了秘鲁然后才转向大西洋,你还记得那个开一家小饭店的婆婆吗?就是咱俩以前去玩沙滩车和攀岩时,在海边吃饭的那家。她把那间店换到了一个旧码头上,沿着海滨的饭店把墙体刷成了很显眼的黄色,头顶是一个很旧的大棚,半露天的那种,我找到她的时候店里刚抓到非常新鲜的鱼类,所以她给我做了酸橘汁腌鱼……”

中也觉得早餐前的那杯酒开始发挥它的作用了,他觉得自己是有点醉了,但是不至于发酒疯,毕竟他喝的很少,只有一小杯而已。

太宰治只是看着他,他知道他又喝醉了,但他只是轻声说:“嗯,还有呢?”

群岛的范围很小,散落在南大西洋的一个陌生角落,其实游客不多,跟他在同一路线上的人只有十几个,而其中又有大部分在中途离开,去了一个更受欢迎的城市。

他想到自己踏上岛屿时,很清晰的感受到一种蓬勃的张力,这让他想到以前看到的一篇小说——

“……梦遗,那篇小说的主人公到一座海岛上旅游,在自己旅馆的床下看到一块新鲜的、还湿漉漉的海带,这很令人匪夷所思,但是隔壁房间的旅客告诉她,这座岛会梦遗,它在夜晚沉睡时做梦,梦境中会遗落下一些东西,有时是活蹦乱跳的鱼类、蟹类……我喜欢那座岛……”他晕乎乎的说,至少语气上是这样,但他觉得自己很清醒,比早上那阵海风带给他的还要清醒。

太宰治把切好的菜蔬放进锅里,然后看着屏幕那边半张脸都柔和在光线下的人:“所以呢?这半年的旅行带给了你什么?”

中也托着腮,垂下目光:

“什么都没有。”

“我以为难得的放松,会让我从身至心的愉悦……好吧,至少那里风景的确不错,小男生也很英俊挺拔……”

太宰治在那边噘起嘴,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要挂了……”

“我很放松,我是说精神上的,的确很棒那里,但是……”

太宰叹了口气:“但是不是你想要的,是么?”

中也看着他,又移开目光,看着手边的咖啡:“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的确如此,你又说对了——”

“这正是我最讨厌你的一点,太宰。”

太宰治耸耸肩,表示这种话已经听惯了,直身把煮好的面倒入碗中,拿过筷子干脆在料理台上坐着,准备吃面。

“被讨厌又怎样,反正一年两年三年的,最终不还是这样过?”

“……我总是在想,太宰,如果我可以离开你……”

就像最开始的那样,互不顺眼,两个人都想着怎样才能把对方远远地抛开。

但是无论如何,到了最后却又像是抓着自己身上最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将对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然后对彼此身上的血痕伤口冷嘲热讽,又互帮互助的给彼此上药。


长久的沉默。


“北纬35°26‘,东经139°38′。”太宰治忽然开口。

“什么?”

“呐小矮子,知道对跖点吗,这两个点一点穿越地心径直到达另一点便可以跨越十二个时区,很神奇。”

“横滨的经纬度是北纬35°26‘,东经139°38′,它的对跖点南纬35°26‘,西经40°22′,在南大西洋,大概也就是你回来的航线上吧,也就是说,当中也到达这个位置时,我只需要跨越时间就可以找到你。”

“只要我们存在,不论多远,我都与你紧密相连。”

“中也,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我一定会亲你,然后告诉你,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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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自己写的不好,但是还是想厚着脸皮要个评论。。可、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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